无中生有的认知
“眼力见儿”与刀锋竞争力
眼力见儿:一种“刀锋竞争力”
我们对世界和周围场景的认知,最重要的是对看不见的东西的认知——这是决定我们认知能力是否具有竞争力的很关键部分。
我们对世界的认知,80%、90%、95%甚至99%都可能是不重要的。所有这些占比很大的基础性的东西是不能构成你的竞争力的,只有占比很小的那一点点才决定了你和别人的区别。
最重要的东西永远是看不见的
我们经常会说“这人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”,指的是,一个人虽然能干事,但是他眼睛里没事;而有的人能马上知道一个地方的事情哪些是最关键的,然后就去做了。
《牧羊少年奇幻之旅》里的一句话:最重要的东西永远是看不见的。
再说回“眼力见儿”。这个说法很常见,但要真正获得这种能力却很难。具体获得的方法,大家可以去看类似的书,一般这类方法中最重要的一点是:要有一个认知的起点。这个起点是什么呢?就是那句话,“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都是看不见的”。
如果你整天只是关注那些看得见的事情和对象,而感受不到各个对象之间的隐秘态势,你就永远不知道周围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王阳明的“神通”:唯心清而已
第一,我们观察世界的时候,重要的不是对要素的感知。这屋子里有三个人,你看到了这三个人,这叫有三个要素;而这三个人之间的隐秘关系,才是最重要的,但你可能看不到——最重要的事情往往是看不到的。
第二,能够成就你认知优势的,往往是对看不见的东西的认知和感知能力。
设计中的设计
如何发现“无”?
我们今天的主题就是:如何发现这个看不见的、不存在的,甚至可以直接称为“无”的东西。
无论是西方哲学还是中国哲学,对于“无”都有一种挥之不去、始终如一的追求。在中国,《道德经》讲的就是“天下万物生于有,有生于无”。——“无”是最根本的东西。
- 《失控》 = 無為
为什么这么说?
“無”,下面是四点底,火的意思。看起来,就是用火烧锅里的水,水最后就蒸发看不见,没有了。用物理学解释是:从液态变成了气态。一方面,它是invisible——看不见了,但是并非不存在,只是你看不见。“無”不是空无一物,而是看不见。
“為”,就是运行、控制、管理、运转——世界是由看不见但确确实实存在的那种力量/能量在悄悄运行、管理、控制着的。
大家理解了“無為”这两个字,对《失控》这本700页的书就比较容易理解了,因为它通篇讲的就是:失控不是说不去控制,而是你要看到这个世界始终是有东西在控制的。
能看见的、有形的控制力量是很小的,真正决定这个世界运行状态和趋势的关键性力量是看不见的控制。
- “有之以为利,无之以为用”
中国的《易经》叫“群经之首”,《道德经》叫“万经之王”。所谓易学,就是研究最简单但也最复杂的东西的学问,简单到就只有阴和阳。
此时我们来看道德经的那句话就更明白了,“有之以为利,无之以为用”。
- 原研哉的设计理念:“棍子和碗”
日本设计大师原研哉说,“这个世界上,我们用的东西只有两样,一个是棍子,一个是碗”。
我们可以用法国著名作曲家德彪西的一句话来阐释原研哉的观点,“所谓音乐,就是用听得见的音符和旋律,制造出一个意味深长的休止”。
真正的音乐是在音符与音符之间,乐章与乐章之间形成的空隙,那才是最重要的。用我们中国的话说就是“此时无声胜有声”。
求缺的能力
世界的两种意义:劳动&游戏
大家都玩过游戏,玩完游戏之后我就在想:我既要付出精力,还要付出银子,通宵达旦玩游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?毕竟也不像加班,还有人给加班费。
- 第一种意义:劳动
比如你在山崖上采药,就是“劳动”。而你之所以在烈日炎炎下去爬山攀岩,是为了采药,这个目的是一个外在的目的,你的回报是一个外在的回报。
- 第二种意义:游戏
另外一些人在烈日炎炎下攀岩的劲头,比采药的人还要大,那种叫“游戏”。所谓游戏,它有一个内在目的,它启动的是一种平常工作生活中未被启动的,或者说是沉睡的力量和冲动。
“游戏”也有一个目标,但在你和这个目标之间有一个距离,或者说一个张力。消除这个张力达到那个目标以后,你就会产生一种快感。这个目标是内在的,不需要外在的回报。
“完形冲动”
哲学史和美学史一直在探讨“人为什么会有游戏冲动”。“格式塔心理学”(gestalt psychology),也叫“完形心理学”,比较好地解释了人的游戏冲动,以及由游戏而得来的快感。
现在你可以在纸上画两条并排的线,这两道线之间的间隔不要太大。如果你让别人来看这两道线的话,他们很容易认为这是一条线,只不过中间“断了”。而且你很容易有一种冲动,想把两条线中间的空白给连上,使它变成一条线——儿童更有这样一种冲动,他们不能忍受那种残缺和不完美——这就是“完形冲动”。
我们今天再来讲“完形”,是要让大家知道:人有一种内在的完成冲动,当某种态势或情形呈现出了某种不完整、不完满,或者是某种混沌的时候,我们有一种内在的冲动要让它完成、完整,让它从混沌恢复有序。
“格式塔心理学”认为,我们的认知里包含着两个因素,其中一个是张力,或者叫矛盾/欠缺。
矛盾和欠缺形成了一种张力以后,自然会调动、刺激、激活我们认知当中的一种能力和偏好——去完成它。
这也是我们自带的一种负熵本能:熵是混沌、无序、欠缺的,而负熵就是反熵增。当我们的这种能力被调动激活,开始运转,最终达到目的的时候,我们就产生了一种快感——游戏的快感。
舒适区、焦虑区和学习区
也可以用我们以前讲过的舒适区、焦虑区和学习区的这个理论来看“完形冲动”。
如果一个东西混乱残缺到让你焦虑而无处下手的时候,是没办法激活我们的完形冲动或者游戏冲动的;而它相当完整有序的时候,也没办法激活我们的完形冲动。只有对象既有序又无序,既残缺又完整,在残缺和完整、混沌和有序之间形成了某种张力的时候,我们的认知才会被激活。
如果难度太大,我们的认知会休眠;如果这难度太小,甚至没有难度,我们的认知冲动也会自动休眠。
学习就是这样一种介乎舒适区和焦虑区,把我们休眠沉睡的认知能力唤醒,并发挥作用的过程。
- 原始舒适区=零认知,舒适但是没有快感。
- 焦虑区=各种各样的痛感,引发我们的焦虑。
- 学习区=由痛感开始,我们内在的认知能力被调动以后,对痛感的降服和战胜。
实例: 广告logo,字母缺失一块,但是你任然能认出来这是什么字母,但这个缺失的部分正好可以和另一个字母结合,设计巧妙。
求缺:避免“画蛇添足”
有个笑话说,一个秀才写了一首诗 ,“月光一片照姑苏”,县太爷没什么文化,他觉得这首诗写得很片面,让秀才改。
秀才:为什么要改呢? 县官:月光怎么能只照姑苏呢?肯定照了很多其他地方。 秀才:您说怎么改? 县官:应该是“月光一片照姑苏及其它各地”。
在我们自己身上也常常会出现这种画蛇添足——由于求全,反而把一个事情搞砸的事屡见不鲜。
曾国藩说,“小人求全,君子求缺”。求缺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一种能力,而画蛇添足是一种常犯的错误。
“苟且”构成了“诗和远方”
《道德经》是中国最出世,也是最入世的哲学。“无为”是手段,目的是“无不为”——无为而无不为。
我们常常把“眼前的苟且”和“诗和远方”分离开来,有句话就说,“人生不只是眼前的苟且,还有接下来无穷无尽的苟且”。这么看来,我们好像注定要在“入世”的这个泥潭里打滚,纠缠不清。
但其实,想把“眼前的苟且”苟且好,还真的要有“诗和远方”——正如老子告诉我们的:无不为就得无为。
“诗和远方”中的“无为”
阴沉的天空在犹豫,是雪花?还是雨滴? 浑浊的河流在奔腾,是追求?还是逃避? 远方的情侣在告别,是序幕?还是结局?
这是顾城的诗《初春》。从哲学上看,它表达的是一个事实判断,包含着可能的价值判断,或者说,一个事实包含着几种可能——通过这首诗,顾城告诉了我们“生活中充满着不确定性”。
- “意义”与“意境”
中国的一类诗,好像是在说一种“不确定的东西”,但又产生了某种“确定性的”判断和认知。这有点儿像“助推”——我不把结论告诉你,但只要顺着我的过程走,最终预埋的结论自然就会出现。
比如唐代诗人温庭筠的《商山早行》里有这么一句: 鸡声茅店月,人迹板桥霜。
这六个意象完全是价值中立的事实呈现,但是放到一起就立即形成了一个确定性的意象。
类似的还有马致远的《天净沙·秋思》:枯藤老树昏鸦,小桥流水人家,古道西风瘦马。
这里全是事实呈现,而一旦把这九个事实平列出来,我们就立刻感受到“诗人没有说任何话,但他已经全说了”。
以上这种“要素汇聚以后涌现的东西”,我们叫做“意义”。
枯藤也好,小桥也好,人家也好,都是物理意义上的静和实景,当这些物理意义上的实景平列在一起的时候,就产生了一种心理意义上的景象:中国美学的“意境”。
- “苟且”与“诗和远方”
我们再来看看“诗和远方”与“苟且”之间的关系。“苟且”就是事实,各种各样毫无诗意的东西,“诗和远方”是这个毫无诗意的物理现实之外的另外一种现实和境界。
单个的要素没有什么意义,要素要一起涌现出来,就会生成一种特殊的事件。
俗话说“战略,就是对终局的判断”——事情还没发生怎么能看到终局呢?真正有认知能力的人,总能够从要素中预演出一个事件出来。
《遥远的救世主》:高手才能看见的“事件”: 从这个故事里,我们能看到“高人”和“俗人”之间的差别:要素对所有人都是透明的,谁都能看得见,但能从中看出事件的人,才是高人。
“瞪着眼”看世界 & “眯着眼”看世界
我们看一个字,看的时间越久,越会有这种感觉:这个字越看越不像了——事实上,它当然还是这个字。
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?因为你看的时间越久,关注的就是组成这个字的要素,而我们平时认字时,看的是这个字的整体形态,它是各个要素合成的一个类似于事件的东西。
所以,当你把要素看得越清楚的时候,事件往往就越不清楚。换句话说,你对“有”的感知越清晰,对“无”的感知就会越渺茫,甚至没有。
所以有个哲学家说:我们看世界有两种方式,一种是“瞪着眼”看,一种是“眯着眼”看。“瞪着眼”看的是要素和细节;“眯着眼”看的是事件和整体。
所谓“坏战略”,就是“只关注要素,不关注事件;只做加法,不做减法;瞪着眼看,而没有眯着眼看”。